主题：《中华环境》：无痕中国发展之路

无痕中国未来的发展模式，应该更接近社会创新企业（Social Enterprise）。这一概念起源于英国，是一种介于公益与企业之间的形态，通过市场机制来调动社会力量，将商业策略最大程度应用于改善人类和环境的生存条件。

故事从环境课堂说起

 2018年5月，法国布列塔尼大区的音乐家们来山东来进行文化交流。演出前夕，我遇到一位之前在美国学环境科学的朋友，她说有个环保培训活动非常适合我，希望周末一同去参加。

我打开她发给我的报名推送，冗长的文字介绍后，是550元/天的价格，这让我迟疑了一下。同样是教育投资，参加500元/小时的外教课，可以练习一口纯正的法语发音，报名880元/天的侍酒师培训，可以迅速掌握入门级的红酒基本常识，那么这场环保培训能为我带来什么呢？

考虑到公益组织运转不易，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欣然转了账，毕竟那位介绍我去参加活动的朋友专业人士，跟她去体验一下也无妨，俩人一凑单，价格就变成了500元/人。

音乐会一别，朋友摘掉了金光闪闪的项链，戴上了白色的运动遮阳帽，而我也找出了许久未穿的登山鞋，穿着雨林探险的记忆，一早就到了大明湖里的明昌钟楼台基遗址处等待集合。

作者（左一）参加无痕环境培训课程中

一整天的无痕环境指导员培训结束时，我的疑虑早已不复存在，反而庆幸，这是一笔性价比很高的投资。

高强度活动让大多数人感到精疲力竭，我也未能幸免，但精心安排的课程内容是我坚持到最后的动力：同理心（empathy）、社区服务（community service）、项目式学习（project-based learning）等先进的教学理念，被有意或无意的安排在了课程里。

 活动的发起人大麦老师，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集合地旁边有一组雕塑，是一老一小，创作灵感都来自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老残游记》，当参加活动的大学生纷纷感叹在多个领域有所建树的作者刘鹗“真厉害，竟然是这么多家”的时候，大麦老师又补充道，“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刘鹗还有一个身份，是甲骨收藏家。”

在荷花池边上观鸟，远处停着一只夜鹭，他拿出望远镜分给各个小组，除了科普观测方法，还事无巨细的向大家分享选购器材的类型、规格和渠道，“通常8×40就够用了，如果女生嫌沉，可以买7×35的”；而鸟谱也大有门道，“马敬能的《中国鸟类野外手册》被奉为观鸟圣经，而《野外观鸟手册》的文字则更为简洁”，两本分别来自首都师范大学高武和北京师范大学赵欣如老师、名字又高度重合的小书，外行人还真分不出哪本更适合自己。

最后，他还不忘提一下手绘鸟谱的行业现状，“相比摄影，手绘图谱可以保留动物最经典的形象以及最具代表性的颜色，可惜这个行业即将后继无人了，如果大家有能力又感兴趣，可以尝试一下。”

在小桥流水旁绘制声音地图，有人听到了远处的京剧唱段，他顺着就展开了关于豫剧、黄梅戏、花鼓戏和山东梆子的讨论。虽然是环境保护主题的活动，却受益于举办地的人文底蕴。

极其活跃的发散性思维背后，离不开涉猎广泛的日积月累，从湘潭名人到溥仪皇帝，奎虚书藏到日本年号，“明”字的三种写法，“蛙不鸣、蛇不现”背后的科学原理，这位文化杂食者总是可以络绎不绝的解释给你听。 

恻隐之心与社会责任

我不禁好奇，眼前这位博学多才的讲师是怎么走上公益这条路的。

几乎所有的组织创始人，都至少有一篇关于个人故事的公开报道，或出于商业目的，寻求流量变现，或用来招贤纳谏，扩大组织影响力。创业者宣告改变世界的决心，公益人传播心忧天下的壮志，乡村社创企业家渲染诗和远方。

而媒体人出身的大麦老师，却鲜见长篇累牍的个人赘述，除了周复一周的活动记录。

“甭把环境工作者写得那么惨兮兮，我做这些都特有乐子”

……

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表达。 

关注文化多样性、课程在地化是无痕环境教育的重要特征

为了学生延长集中注意力的时间，大麦老师在课堂研发上下了很多功夫。比如改编自日本韩国的生态游戏，增加转场过程中的趣味性，收集沿途的五种叶子，然后两人进行自愿配对，背对背玩纯靠运气的“叶子猜猜猜”游戏，指令完全随机，叶子特征符合指令最多的一方获胜。通过这种机制调动参与者的积极性，之后是关于叶尖、叶脉、叶缘和叶根的观察和区别的知识内容。

但这些努力也不足以让所有人都配合课堂进度，即使他刚刚在头顶烈日也没有佩戴扩音器的情况下带完游戏活动，用请求的语气希望远处的同学可以靠得近一些，以免他不自觉的提高自己讲话的自然音量。 

我相信，任何一个有志于投身公益事业的年轻人，看到这样一幕，心里都免不了会打退堂鼓。近乎个人牺牲式的投入，未必积极的情绪表达，真的没有困扰过大麦老师吗？

一言难尽的事，还有很多。机构长达25个月没有一分钱进账；被无视，被质疑，被刁难，他都一笑置之。 

黑虎泉的无痕公益课堂，已经不间断地举办了161个周末（截止2018年6月底）。有一次，清早下阵雨，只有一个小学生跟他的妈妈按时赶到了黑虎泉，于是，大麦老师就带着六个志愿者为这一个孩子讲完了课。一群讲师加上旁听的两个苏州游客，穿着雨鞋、打着伞在泉边笑嘻嘻拍了合影。海明威在《老人与海》里，借捕鱼老人圣地亚哥之口，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却不能被打败。”

我在文学创作之外，感受到了真正风雨无阻的硬汉精神。

可持续发展的硬汉精神

LNT是英文Leave No Trace的缩写，意为“人过无痕”，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环境保护运动，倡导降低对环境和生态的影响，是目前全球有代表性的环境教育方式之一。2012年，大麦作为中国大陆首批NOLS（美国国家户外领导学校）毕业的LNT高级讲师，在同年创办了无痕中国环境教育机构。2015年，在济南民政局正式注册成为环境NGO。

无痕中国目前有公益课堂、社区课堂、校园课堂、河流课堂、旅行研学和讲座培训等课程，前四种面向中小学生，免费开展不同主题和难度的环保教育；后两种辐射范围更广，也有商业化的空间，成为资金的一部分来源。机构的其余经费来源则来自政府、企业和基金会。

随着了解的深入，我慢慢发现无痕中国未来的发展模式，应该更接近社会创新企业（social enterprise）。这一概念起源于英国，是一种介于公益与企业之间的形态，通过市场机制来调动社会力量，将商业策略最大程度应用于改善人类和环境的生存条件。

无痕中国使用有趣而独特的手势传播环境理念

我和朋友付费参加的环境讲师培训课程，本就是可出售的教育资源，那么它的受众，除了免费参加的小学生，还细分出另一部分我们称之为潜在消费者的群体，比如国际课程体系内的中学生。

高质量的素质教育课外活动，对于这部分群体而言，已经有了成为升学必需品的趋势。海外高校通常会考察申请人学术成就之外的表现，也就是课外活动的质量和数量，与此同时，申请人在中学时代对某个领域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兴趣以及投入， 对于招生官判断申请人与专业的匹配度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在这样教育消费升级的大背景之下，一定会产生满足对应需求的产品，创收的前景也是乐观的。

放眼教育市场中的竞品，政治类的模拟联合国，经济类的商业模拟挑战赛，都是游戏化的项目式学习活动，并且在结业时通常会获得一份参加证明甚至推荐信。而无痕中国的“体验式、游戏化、在地化”的原创环境教育产品也充满了竞争力，大麦老师作为LNT的高级培训师，也完全具备美国LNT机构授权颁发相关证书和撰写推荐信的资质。

与此同时，以学习国际课程体系为主的高中生和无痕中国也会相互赋能。 

一方面，参与活动的学生，作为千禧年后出生的年轻人，视野和思维都更加开阔，她/他们更擅长接受新鲜事物和创造流行文化，通过无痕环境课堂，既可以接触到国际上最先进的环境教育理念，又能在游戏化的学习中真正提升自己的综合能力和素养，在升学和个人成长的道路上有所突破；另一方面，无痕中国作为一家具有社会创新企业属性的组织，需要不断完善可持续发展的运作模式，搭建无痕社群（LNT alumni），将每一期活动的参与者连结在一起，扩大活动的传播范围，不失为一种有效的人才招募和培养机制。

社群的力量和模式的创新，是对硬汉精神最好的延续。

 环境公益事业发展的“道”与“术”

有着媒体和文创经历的大麦，对无痕环境事业的发展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作为一个媒体人出身，多年从事文化、旅游行业，并经营文化公司和旅行社的管理者，他不满于一提公众环境保护就是“捡垃圾”和“垃圾分类”的现状，琢磨着把环境教育与户外活动、公益事业与市场需求进行跨界组合。2000年，大麦在北京参加梁从诫先生的“自然之友”环保组织起，就开始了这样的思考和尝试。2004年，他发起组织了全国第一个“多背一公斤”公益旅行活动；2004年起，他与保护国际（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开始了为期一年的公众户外观鸟活动合作……

 在2015年注册无痕中国开始，他们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环境产品研发思路：研发改进环境产品，尝试规模复制模式。

 首先，无痕中国在做跨界的环境产品延伸。比如无痕环境公益课堂的开展形式，就是跨界的“都市微旅行+环境解说+无痕行动”；之后持续地进行试课和市场检验，根据用户反应改进并不断迭代；筛选后的产品再考虑模式复制，规范活动流程形成产品手册，使用“产品手册+讲师培训+物料教具”的方式，让更多地区和机构，使用上能够推动公众参与的无痕环境教育产品，真正让情怀落地。

无痕环境教育中大量使用体验式、游戏化的手段

第一个让无痕中国声名鹊起的环境教育产品，是“无痕环境公益课堂”。

在济南坚持连续161个周末、杭州坚持连续114个周末开展活动（截止2018年6月底）的同时，该项目获得了福特汽车环保奖传播奖，并从1614个申报项目中脱颖而出，获得了有“中国民政行业奥斯卡”之称的“中国公益慈善项目大赛”金奖。

在自行复制了杭州、青岛、长沙、唐山和绍兴五个城市落地之后，该项目入选中国好公益*第三批优质公益产品，获得该公益平台的支持，并在七月初参加了内蒙古赤峰地区的中国好公益项目路演，走上规模化复制尝试之路。在这里，有望为无痕环境教育产品插上更高更远的翅膀。

 “关键的是，无痕教育项目在根据用户需要不断迭代，为环境产品的落地安上‘抓手’”。大麦说，无痕中国目前按照“实施复制一代、研发试课二代、立项筹备三代”的原则，不断总结中国好公益平台上提供的宝贵经验，更贴近社会和用户需求，开发相关无痕环境教育产品。刚结束大规模试课的“校园无痕环境课堂”和“高校无痕行动”，以及正在启动的“小河长无痕水课堂”等项目都采取了这样的思路和做法。

“随着政府对环境问题的重视，社会组织和公众对优质高效的环境教育产品需求增大，也提出了更多更高的要求。”大麦说，“无痕中国近年加强了和各级政府部门、相关机构的联系和交流。”目前无痕中国已经与北京、河北、湖南、广东等多地的环保、教育、河务等部门及培训机构、社会组织建立联系，争取进一步推动公众和社会力量参与无痕环境行动。

 “欣赏藏戏之王唐东杰波，还有苦修游僧米拉日巴。他们特立独行也长于变通，在平凡与坚忍中接近梦想，在旷野和大地上留下印记。”大麦在游记《我最喜欢的两个人：老唐和老米》中写道。

*注：中国好公益平台是由南都基金会理事长徐永光发起、目前有阿拉善SEE基金会、中国扶贫基金会、腾讯公益基金会等十三家基金会和上海恩派等咨询机构组成联合共建方，通过能力建设、传播推广、筹资服务、经验总结、培育支持系统等功能模块，促进优质公益产品的规模化，高效、精准、大规模地解决社会问题。

编辑：匡春凤    美编：魏晓亮    作者：海珊

图片：无痕中国供稿（刊发有删节）